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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刘牧范文

编者按:本文主要从北宋确有二位刘牧之新证据;两刘牧之辨所涉及问题的商榷;应当为彭城刘牧在“宋明理学史”中存留一席之地;对北宋刘牧进行阐述,其中主要包括:杨亿《武夷新集》之证、宋王应麟《玉海》卷一百二十七“官制”记之证、彭城刘牧没有得到河洛图书之传承、彭城刘牧并不主张八卦是圣人则河图(或洛书)而画、彭城刘牧原为太常博士的左职文官,于宋仁宗天圣四年(1026)“以智畧易右职当邉寄”。此时三衢刘牧16岁,八年后方上进士榜,等。具体材料详见:

提要:在笔者以前考证的基础上,又以读书所得新证据对北宋两刘牧的问题进行了不同角度的考证。并以考证结果为根据,对诸多已成“事实”进行了商榷,指出:三衢刘牧无任何易学著作存世;朱震等有关“河洛”图书的传承代次,全是瞎说,不可再引以为据;“河洛”图书内容出于彭城刘牧著一卷本《易数钩隐图》之后,很可能是其弟子窜入;范谔昌的“象学”并不讲“河洛”图书,以此溯及陈抟之“象学”亦非“河洛”内容;范氏晚于彭城刘牧,并非其师等。最后指出:彭城刘牧讲太极大道,理应在“宋明理学”的研究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

笔者曾在《周易研究》上发表《易数钩隐图作者等问题辨》一文,指出三衢刘牧(1011—1064,字先之,尚书屯田郎中)之前还有一位彭城刘牧(字长民,太常博士),并考定《中兴书目》所记《易数钩隠图》一卷,为前刘牧所撰。近来读书又得新证,兹详考之并商榷一些有关问题。

一北宋确有二位刘牧之新证据

证据之一:杨亿《武夷新集》之证

景徳二年三月试草泽刘牧策二道(奉圣旨撰)

问化成之道,儒术为先,故大学之兴存于周礼,博士之设始于秦官,厯代相沿旧章咸在,国家盛胶庠之制,崇俊造之科,镂版以广圣言,祭菜以严祀典,传经请益必选硕儒,讲肄胄筵咸稽古训,而公卿之子弟,鲜隶籍于成,均州里之俊髦,率登名于乡老,岂劝诱之未至,将沿袭之或殊,何以复杏坛槐市之规,遵小成大成之制,弦歌不辍,诞扬洙泗之风,生徒寖多,克追唐汉之盛,愿闻嘉话,用洽永图。

按《宋史》列传记,杨亿字大年,浦城人,太平兴国八年(983癸未)十一月为秘书省正字,淳化中命试翰林,赐进士第,天禧中官至工部侍郎、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卒谥曰文。杨亿与寇准、王旦、毕士安等相友善,王禹偁、陈彭年皆其门人。景德四年(1007)八月,奉诏与王旦、钱若水等修《太祖太宗实录》。考景徳二年(1005)杨亿奉圣旨撰试草泽刘牧策二道之事可知,彭城刘牧当于是年致仕为官,而是年恰是澶渊之盟后第一年,故《宋史》记“景德二年春正月庚戌朔,以契丹讲和,大赦天下”。而三衢刘牧作《送张损之赴任定府幕职序》,时当庆厯四年(1044),恰是澶渊之盟后四十年,故文中有“我国家以仁策驯有北四十年矣”语。按《浙江通志》所记,景佑元年甲戌(1034,宋仁宗在位)进士张唐卿榜上有三衢刘牧名,为官屯田员外郎。这就是说,彭城刘牧早在三衢刘牧前三十年就已为官。

证据之二:宋王应麟《玉海》卷一百二十七“官制”记之证

嘉佑定横行员数

唐开元中始置诸使,后増诸司使,以内侍或将军兼,天佑后用外廷臣卿监将军及刺史以上领之,国朝定内客省使,至合门使曰横班,皇城使以下凡二十曰东班,宫苑使以下凡二十曰西班,初犹有正官,后但以检校官为之。嘉佑三年八月,诏立定横行员数,客省引进四方馆使各一员,东西上合门使共二员,合门引进客省副使共六员,合门副使通事舍人共八员(又诏并増二员)。神宗建文阶而武选未易,政和二年九月二十九日易横行新官,通侍大夫至右武郎十二阶,皇城使已下为武功,至武翼大夫八阶,副使以下为武功,至武翼郎八阶,六年十一月己未増为十三阶,亲卫至正侍大夫(郎亦如之,不置正侍,宣和官滥,横行至百十有八人)。宋朝文武无轻重之偏,有武臣以文学授文资者,若兴国三年王操,淳化二年和辠(音最,左加山字),咸平三年钱惟演。有文臣以智畧易右职当邉寄者,若雍熙四年栁开,祥符九年髙志宁,天圣元年刘平、四年刘牧,庆厯七年杨畋,皇佑四年苏缄,治平二年种诊谔,三年种古及张亢、刘几、李丕谅之属。熙宁五年三月戊戌,立文武换官法。

按此记,彭城刘牧原为太常博士的左职文官,于宋仁宗天圣四年(1026)“以智畧易右职当邉寄”。此时三衢刘牧16岁,八年后方上进士榜。

依据上面两条证据,我们可了解彭城刘牧的大概情况:宋真宗景德二年致仕,官至太常博士,至宋仁宗天圣四年,以有智略而易右职,赴边疆任武官。

根据有关资料,我们可以把两位刘牧的活动情况排作下表:

宋真宗(998—1022在位)

景德元年(1004),北宋与契丹于澶渊立盟讲和。

景德二年(1005)春正月,大赦天下,三月,杨亿奉圣旨拟试《草泽彭城刘牧策》二道。(见杨亿《武夷新集》)彭城刘牧于是年为官。

天禧中(1019),毗陵从事建溪范谔昌撰《易证坠简》一卷,《大易源流图》一卷,自谓其学出于溢浦李处约,李得之庐山许坚。(见陈振孙《直斋书録解题》)

宋仁宗(1023—1063在位)

天圣四年(1026),彭城刘牧以文臣有智畧,易右职赴边疆为武官。(见王应麟《玉海》)

景佑元年(1034),张唐卿榜(进士)有刘牧,三衢人,官屯田员外郎。(见《浙江通志》)

康定元年(1040年),范仲淹有《送三衢刘牧推官之兖州》诗作。(见范仲淹《范文正集》)

康定元年(1040年),宋咸作《王刘易辨》,自序中有“近世刘牧既为《钩隐图》以画象数”语。(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又记:《易辨》凡二十篇,刘牧之学大抵求异先儒,穿凿破碎,故李、宋或删之或辨之)宋咸所谓“近世刘牧”,乃指彭城刘牧言。

康定元年(1040)七月十八日,石介作《泰山书院记》,有“今先生游,从之贵者,故王沂公、蔡二卿、李泰州、孔中丞,今李丞相、范经畧……门人之髙弟者,石介、刘牧”语。(见石介《徂徕集》巻十四)又石介《上杜副枢书》中有“泰山孙明复先生其人矣,先生道至大,尝随举子于科名……执弟子礼而事者,石介、刘牧”语。此皆指三衢刘牧而言。

庆厯初(1041),彭城刘牧二传弟子呉秘献《易数钩隐图》等书于朝,优诏奬之,田况为之序。(见冯椅《厚斋易学》所引《中兴书目》,有“仁宗时言数者皆宗之”语)

庆厯三年(1043)十一月甲申,以泰山处士孙复为国子监直讲。(见《宋史》)

庆厯四年(1044),三衢刘牧作《送张损之赴任定府幕职序》,有“我国家以仁策驯有北四十年矣”语。(见《宋文鉴》,又叶适《习学记言》曰:栁开、穆修、张景、刘牧,当时号能古文。又曰:与契丹和,前四十年刘牧送张损之,后四十年苏洵送石扬休。)

庆厯四年(1044)八月,富弼宣抚河北,奏三衢刘牧掌机宜文字。十二月富弼罢出,刘牧赴建州。(见《宋史》,又梅尧臣《宛陵集》有诗:刘牧殿丞通判建州)

庆厯七年丁亥(1047),李觏,三十九岁,是年作《删定刘牧易图序》。(见李觏《旴江集》)

嘉佑七年(1062),三衢刘牧除广南西路转运判官。(见《广西通志》卷五十一,秩官:宋广南西路转运使刘牧)

宋英宗(1064—1067在位)

治平元年(1064)四月,三衢刘牧移荆湖北路,五月六日,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牧,年五十四以官卒。(见王安石《临川文集》:《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墓志铭并序》)

治平中(1066),叶昌龄撰《治平周易圗义书目》二卷,以《易数钩隐圗》之失,遂著此书,凡四十五门。(见王应麟《玉海》)

二两刘牧之辨所涉及问题的商榷

宋晁说之曰: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圗南,以《易》授终南种征君放明逸,明逸授汶阳穆参军修伯长,而武功蘓舜钦子美亦尝从伯长学,伯长授青州李之才挺之,挺之授河南邵康节先生雍尧夫……有庐江范谔昌者亦尝受《易》于种征君,谔昌授彭城刘牧,而聱隅先生黄晞及陈纯臣之徒,皆由范氏知名者也。(《景迂生集》)

宋王称曰:初华山陈抟读易,以数学授穆修,修授之才,之才授雍,以象学授种放,放授许坚,坚授范谔昌云,坚卢江人也。(《东都事略》)

宋朱震曰:国家龙兴,异人间出,濮上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放以河图洛书传李漑,漑传许坚,坚传范谔昌,谔昌传刘牧。(《上周易表》)

今见《道藏》本《易数钩隐图》三卷,题“三衢刘牧撰”。

黄宗羲《宋元学案·泰山学案》谓刘牧,字先之,号长民,著《易数钩隐图》。

四库馆臣《易数钩隐图》提要曰:“易数钩隠图三卷,附遗论九事一卷,宋刘牧撰。牧字长民,其墓志作字先之,未详孰是,或有两字也。彭城人,官至太常博士。”

《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七,衢州府志记:刘牧,西安人,字牧之,登进士,终屯田员外郎,授易数于穆修,著《易解》与《易象钩隐图》,王安石志其墓。

以上数说,可谓无一说得准确无误,究其本因就是对北宋有两刘牧之事没有加考证。南宋陈振孙《直斋书録解题》记:“《易数钩隐图》二卷,太常博士刘牧长民撰,黄黎献为之序,又为《畧例图》,亦黎献所序。又有三衢刘敏士刻于浙右庾司者,有欧阳公序,文浅俚,决非公作。其书三卷,与前本大同小异。案敏士序称伯祖屯田郎中,临川先生志其墓,今观志文所述,但言学《春秋》于孙复而已。当庆厯时,其易学盛行,不应畧无一语及之,且黎献之序称字长民,而志称字先之,其果一人耶,抑二人耶?”这就是说,自南宋陈振孙提出“其果一人耶,抑二人耶”的疑问之后,至今并没有人对这一问题详加考证并得出令人满意的结果。正因为如此,在许多易学及宋明理学的著述中,凡涉及刘牧者,皆多引朱震之传承说,或多引黄宗羲之学案说。于是,诸如“黑白点河图、洛书的传承始于陈抟”、“刘牧主张八卦是圣人则河图而画”、“范谔昌为刘牧之师”、“《易数钩隐图》为三衢刘牧撰”等等,都成了铁定的“事实”。然而,我们考定北宋有两刘牧之后,这些问题都很值得商榷。

1、彭城刘牧没有得到河洛图书之传承

按《宋史》所记,宋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癸未)冬十月甲申,赐华山隠士陈抟号希夷先生。按《东都事略》所记,陈抟于端拱二年(989)秋七月二十二日化形于莲花峯下张超谷中。彭城刘牧于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致仕,其时陈抟已仙逝17年。按宋陈振孙《直斋书録解题》所记,毗陵从事建溪范谔昌,天禧中人(1019),著《易证坠简》一卷,序言称任职毗陵,因事退闲,又言得于湓浦李处约,李得于庐山许坚。按邵伯温《易学辨惑》所记,明逸亦传陈抟象学,明逸授庐江许坚,坚授范谔,由此一枝传于南方也。既然范氏自言得于湓浦李处约,这就是说并非直接得于庐山许坚,而“由此一枝传于南方”,则不知传于何人。《宋史》记,范谔昌著《大易源流图》一巻,今见《道藏·周易图》中有范氏《四象生八卦图》,其图列《说卦》八卦方位,四正卦上(离)、下(坎)、左(震)、右(兑),各标有“火”、“水”、“木”、“金”字,并各有五空心圆点为数,中为一“中”字,坎数

一、六,离数

二、七,震数

三、八,兑数

四、九。图左的文字为:“范氏谔昌曰,四象者,以形言之则水、火、木、金;以数言之则老阳、老阴、少阳、少阴,

九、

六、

七、八。惟土无形,四象各以中央土配之,则是为辰、戌、丑、未之成数也。水数六,故以三画成坎,余三画布于亥上为乾;金数九,除三画成兑,余六画布于未上为坤;火数七,除三画成离,余四画布于巳上为巽;木数八,除三画成震,余五画布于寅上为艮,此四象生八卦也。”此图反映出范谔昌“象学”的内容,既然所谓“大易源流图”中有“四象生八卦图”,那么就是本《易传·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节之义而演绎,除此之外还应该有“两仪生四象图”及“太极生两仪图”。这就是说,范氏所推“大易源流”,是说八卦由太极步步生来的,而不是说八卦源于“河图”或“洛书”。既然范氏有如此主张,那么他所传的“象学”就不会是“河图”与“洛书”之内容,以此溯及陈抟所传的象学,也并非“河洛”图书之内容;既然范氏之学传于南方,而范氏晚出,那么就不会传给其前之彭城刘牧。由此可知,范谔昌不可能为彭城刘牧之师,彭城刘牧并没有得到什么“河洛”图书之传承。

2、彭城刘牧并不主张八卦是圣人则河图(或洛书)而画

我们本《中兴书目》所记,考定彭城刘牧原著《易数钩隐图》为一卷本,按其自序(见

于《道藏·易数钩隐图》卷首,胡渭《易图明辨》、朱彝尊《经义考》亦引用之),有“原其本,则形由象生,象由数设,舍其数则无以见四象所由之宗”、“两仪变易而生四象,四象变易而生八卦”、“今采摭天地奇偶之数,自太极生两仪而下至于复卦,凡五十五位,点之成圗,于逐圗下各释其义”等说,依此可知,彭城刘牧主张八卦是由太极步步生出来的。以自序对照今见《易数钩隐图》前二卷,其所“钩隐”之图则是从“太极第一”至“七日来复第四十六”,其中并没有涉及黑白点“河图”与“洛书”。就此四十六图之前数图及其图说看,是下面的叙说过程:

《数钩隠图》卷上:

太极第一(一○图圆周边五白点五黑点,表示1、2、3、4之和10)

图说:太极无数与象,今以二仪之气混而为一以画之,盖欲明二仪所从而生也。

太极生两仪第二(黑白点图,上一下二左四右三,天一天三为天仪,地二地四为地仪。卷下之《河图天地数第五十》即此图。)

图说:经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者,一气也。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一气所判是曰两仪。《易》不云乎天地而云两仪者,何也?盖以两仪则二气始分,天地则形象斯著,以其始分两体之仪,故谓之两仪也。何以明其然?略试论之。夫气之上者轻清,气之下者重浊,轻清而圆者天之象也,重浊而方者地之象也,兹乃上下未交之时,但分其仪象耳。若二气交,则天一下而生水,地二上而生火,此则形之始也。五行既备而生动植焉,所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也。则知两仪乃天地之象,天地乃两仪之体尔。今画天左旋者,取天一天三之位也,画地右动者,取地二地四之位也。分而各其处者,盖明上下未交之象也。

两仪生四象第九(黑白点图,上七,下六,左八,右九。卷下《河图四象第五十一》即此图。)

图说:经曰“两仪生四象”,孔氏疏谓金木水火,禀天地而有,故云两仪生四象,土则分王四季,又地中之别,惟云四象也。且金木水火,有形之物,安得为象哉?孔氏失之逺矣。又云“易有四象,所以示”者,庄氏云四象,谓六十四卦之中有实象,有假象,有义象,有用象也。今于释卦之处,已破之矣。何氏谓,天生神物,圣人则之,一也;天地变化,圣人效之,二也;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三也;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四也。今谓此四事,圣人《易》外别有其功,非専《易》内之物。称“易有四象”,且又云“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然则象与辞相对之物,辞既爻卦之下辞,象谓爻卦之象也,上“两仪生四象”,

七、

八、

九、六之谓也。诸儒有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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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九、六,今则从以为义也。且疏家以

七、

八、

九、六之四象为“所以示之”四象,则驳杂之甚也,何哉?夫

七、

八、

九、六乃少阴、少阳、老阴、老阳之位,生八卦之四象,非易之所以示四象也,略试论之。且夫四象者,其义有二,一者谓两仪所生之四象,二者谓易有四象所以示之四象。若天一地二天三地四所以兼天五之变化,上下交易,四象备其成数而后能生八卦矣。于是乎坎离震兊居四象之正位,不云五象者,以五无定位,举其四则五可知矣。夫五上驾天一而下生地六,下驾地二而上生天七,右驾天三而左生地八,左驾地四而右生天九,斯则二仪所生之四象。

四象生八卦第十(十黑白点图,八卦本《说卦》所言方位而布置,四正个各三点,四隅乾三点、坤六点、巽四点、艮五点。卷下《河图八卦第五十二》即此图。)

图说:五行成数者,水数六,金数九,火数七,木数八也。水居坎而生乾,金居兊而生坤,火居离而生巽,木居震而生艮,已居四正而生瑁乾、坤、艮、巽,共成八卦也。

这一叙说过程充分说明,一卷本《易数钩隐图》的作者是本《系辞》“易有太极”一节之义而阐明其“象由数设”意图的。特别是谓“河出图,洛出书”为“圣人《易》外别有其功,非専《易》内之物”之一语,道破彭城刘牧并不主张八卦之画与“河出图,洛出书”之间有什么关系。如果彭城刘牧主张八卦是圣人则“河出图,洛出书”而画,那就是说“河出图,洛出书”应该为《易》内之物,他便不会有如此相反之说。

从《易数钩隐图》前两卷的文字中,我们还可以看出后人把有关“河图”、“洛书”、“龙图”等词窜入其中的痕迹。如《两仪生四象第九》之图说曰:“夫五上驾天一而下生地六,下驾地二而上生天七,右驾天三而左生地八,左驾地四而右生天九,此河图四十有五之数耳,斯则二仪所生之四象。”其中“此河图四十有五之数耳”十字,显然为后人窜入的文字。“斯则”所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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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八、九四象数,合之为三十,与“四十有五之数”毫不相干。

综上所述,我们知道彭城刘牧说“河出图,洛出书”非《易》内之物,并不主张八卦是圣人则“河图”(或“洛书”)而画,而是主张八卦是由太极步步生出来的。

3、今见三卷本《易数钩隐图》并非全出于彭城刘牧之手

《中兴书目》言“本朝太常博士刘牧撰《易数钩隠图》一卷,吴秘表进,田况序。牧字长民,彭城人,仁宗时言数者皆宗之”,所谓“言数者皆宗之”,并非谓“言河出图者皆宗之”。从今见《易数钩隐图》卷上的内容看,彭城刘牧主张“象由数设”,自太极生两仪至四象生八卦,皆以天地生成之数“凡五十五位”点之成图,的确在当时自成一家之言,庆厯初(1041)呉秘献其书于朝,优诏奬之之后,言数者皆宗之也是情理中事。以倪天隠述其师胡瑗《周易口义》为例,仁宗时之胡瑗释《易传·系辞》“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时,则曰:“義曰,按此河圗,是天之大瑞也。”于此可见胡氏并没有宗《易数钩隐图》下卷之说,以黑白点数之图释“河出图,洛出书”。至释“兩儀生四象”时则曰:“義曰,言天地之道隂陽之氣,自然而然生成四象,四象者,即木金水火是也。故上文謂天一下配地六生水,地二上配天七生火,如此之類,是天地隂陽自然相配,生成金木水火之象。然此止言四象而不言土者,蓋天地既判生為五行,然二氣既分,則自然生而為木金氷火,則地之道本於土而成,但言四象則土從可知矣。”及释“易有四象所以示也”则曰:“義曰,按此四象有二說,一說以謂天地自然相配,水火金木以為之象,所以示也;又一說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是言大易之道有此四象,所以示人之吉凶。疏荘氏謂,六十四卦之中有實象,有假象,有義象,有用象,則非也。又何氏以為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圗洛出書聖人則之,亦非也。”于此我们却从中见到胡氏“宗之”《易数钩隐图》卷上之说的痕迹。

康定元年(1040年),宋咸作《王刘易辨》,自序中有“近世刘牧既为《钩隐图》以画

象数,尽刋王文,直以己意代之”语。此“近世刘牧”当指彭城刘牧而言,而三衢刘牧时当30岁,仍健在,宋咸不会针对三衢刘牧而有是语。又宋咸所辨是针对“《钩隐图》以画象数”,并没有辨什么“河洛”图书。以此推之,宋咸所见《易数钩隐图》,似当为彭城刘牧著之一卷本,书中并没有“河洛”图书的内容。一年之后,庆厯初(1041)黄黎献弟子呉秘献《易数钩隐图》等书于朝,此时已经是彭城刘牧赴边任武官15年之后(彭城刘牧是否健在,不可得而知之,以其再传弟子上其书于朝推断之,似乎有变)。为吴秘所献书制序之田况,字符均,其先冀州信都人,举进士甲科。赵元昊反,夏竦经畧陜西,辟为判官。按《宋史》,元昊反于仁宗宝元元年(1038),田况制序当在宝元与庆历间。又历六年,庆厯七年丁亥(1047),李觏作《删定刘牧易图序》,存其易图者三:河图(“九宫数”戴九履一图)、洛书(合生数、成数二图为一)、八卦图(《说卦》所言方位)。由此可见,吴秘所进《易数钩隐图》不再是一卷本,其中已有今见三卷本卷下之“河洛”诸图。这就是说,此时彭城刘牧原一卷本之《易数钩隐图》已经“颇增多诞谩”(李觏言,所见五十五图的《易数钩隐图》有两种版本,并谓有黄黎献序者“颇增多诞谩”)。如此,我们可以推断,彭城刘牧原本《易数钩隐图》只是有“自太极生两仪而下至于复卦”的易图四十六幅的一卷本,其中并无“河图”、“洛书”等图,而今见三卷本之卷下之“河图第四十九”、“河图天地数第五十”、“河图四象第五十一”、“河图八卦第五十二”、“洛书五行生数第五十三”、“洛书五行成数第五十四”、“十日生五行并相生第五十五”等图,诚如李觏所言,的确是“观之则甚复重”:“河图天地数第五十”既是卷上之“天地数十有五第四”;“河图四象第五十一”既是卷上之“两仪生四象第九”;“河图八卦第五十二”既是卷上“四象生八卦第十”;“十日生五行并相生第五十五”既是卷上“二仪得十成变化第十一”。至谓“颇增多诞谩”,则“河图第四十九”、“洛书五行生数第五十三”、“洛书五行成数第五十四”三图乃是不合于一卷本作者自序本意之图。从文字上看,卷下有“河图、洛书出于牺皇之世”、“龙图其位有九,四象、八卦皆所包韫。且其图纵横皆合天地自然之数,则非后人能假伪而设之也。夫龙图呈卦,非圣人不能画之”、“河图相传于前代,其数自一至九,包四象、八卦之义,而兼五行之数,洛书则惟五行生成数也,然牺皇但画卦以垂教,则五行之数未显,故禹更陈五行而显九类也”等说,显然有悖于卷上原作者自序之初衷。

是何人增多彭城刘牧原一卷本之《易数钩隐图》,并加入所谓“河图”与“洛书”之图与图说?以彭城刘牧弟子黄黎献著有《续钩隐图》一卷的情况来看,似乎吴秘所进之书为合彭城刘牧原著与黄黎献之续著为一书。倘若如此,则“河图”与“洛书”(有“洛书五行生数”与“洛书五行成数”两幅图)的始作俑者,就是黄黎献无疑了。无论如何,“河图”与“洛书”诸图不出自彭城刘牧之书,这是毫无疑问的。

4、三衢刘牧并没有易学著作存世

三衢刘牧(1011—1064)于景佑元年(1034)登进士榜,累官至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王安石所作墓志铭谓其“学《春秋》于孙复,与石介为友”,叶适谓其“当时号能古文”。今见其遗文有《待月亭记》、《送张损之赴任定府幕职序》(以上见《宋文鉴》)、五言排律《仙李洞》(见《廣西通志》)。虽三衢刘牧于《送张损之赴任定府幕职序》中有“在《易·复·象》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释者谓四夷为中国之阴,王者必却而外之。先王闭关而却外,所以拟其象也。必至日者,果阳长阴消之际,设备务速,明不可后时也。商旅不行,小人喻于利,亦防奸之谓也”之“易说”,然却没有专门易学著作存留于世。因而南宋陈振孙《直斋书録解题》针对三衢刘敏士刻于浙右庾司,前有欧阳公序之《易数钩隐图》提出了疑问,曰:“其书三卷,与前本大同小异。案,敏士序称伯祖屯田郎中,临川先生志其墓。今观志文所述,但言学《春秋》于孙复而已,当庆厯时,其易学盛行,不应畧无一语及之。”如果三衢刘牧果真著有“仁宗时言数者皆宗之”颇有影响之《易数钩隐图》,那么深明易学之王安石怎么会作墓志时“无一语及之”呢?事实上,恰是从王安石所作《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君墓志铭并序》中看出,《易数钩隐图》一书本不出自三衢刘牧之手。南渡后三衢刘敏士重刻三卷本《易数钩隐图》,并明注为其伯祖三衢刘牧撰,又伪造欧阳修之“序”,遂使见此书者误将三衢刘牧当做彭城刘牧,此则刘敏士之徒,实是引起后世之疑的肇事者。前此《中兴书目》早已明言“本朝太常博士刘牧撰《易数钩隠图》一卷……牧字长民,彭城人,仁宗时言数者皆宗之”,至南宋陈振孙始见刘敏士之刻本,因而《直斋书录解题》方有如此之疑问。

此误之传,愈传愈真,愈传愈广。至明道士白云霁撰《道藏目録详注》,除谓《易数钩隐图》三卷,《易数钩隐图遗论九事》一卷,皆为“三衢刘牧撰”而外,又谓《大易象数钩深图》三卷,亦“三衢刘牧撰”。实则此三书皆非“三衢刘牧撰”。《易数钩隐图》一卷本为彭城刘牧撰,《易数钩隐图遗论九事》原名《先儒遗事》,南宋郑樵《通志》记或谓陈纯臣撰,是书中有《易数钩隐图》中数幅图,刘牧岂能自称“先儒”?“大易象数钩深图”为《六经图》中之《易经》图总名(其它五经亦各有总名,分别是:尚书轨范撮要图,毛诗正变指南图,周礼文物大全图,礼记制度示掌图,春秋笔削发微图),是书即不是三衢刘牧撰,也不是元张理撰,本为南宋杨甲撰,毛邦翰增补,叶仲堪重编之《易经》图版本。至清初,黄宗羲著《宋元学案》,于《泰山学案》中谓泰山孙复弟子三衢刘牧著有《易数钩隐图》及《易数钩隐图遗论九事》,乾隆间四库馆臣亦深然白云霁之“详注”,《四库全书》提要中照样谓《易数钩隐图》与《易数钩隐图遗论九事》二书,皆为“三衢刘牧撰”,而又误考白云霁之注,谓《大易象数钩深图》为元张理撰。

凡此数个历史之误会,皆会因北宋两刘牧之考定而有所澄清:三衢刘牧与一卷本及三卷本《易数钩隐图》毫无关系;朱震等所言“河洛”图书的传承代次,多是瞎说,不可再引以为据;华山陈抟及范谔昌所传“象学”,并非“河洛”图书之内容;黑白点“河图”与“洛书”出现于彭城刘牧著一卷本《易数钩隐图》之后,很可能是其弟子所为。

三应当为彭城刘牧在“宋明理学史”中存留一席之地

元托克托修《宋史》,列传中立“道学传”,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李吁、谢良佐、游酢、张绎、苏昞、尹焞、杨时、罗从彦、李侗、朱熹、張栻、黄干、李燔、张洽、陈淳、李方子、黄灏等均为立传。“道学”(后称之为“理学”)一词先见于《大学》第三章: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

托克托序曰:道学之名古无是也,三代盛时,天子以是道为政教,大臣百官有司以是道为职业,党庠术序师弟子以是道为讲习,四方百姓日用是道而不知,是故盈覆载之间,无一民一物不被是道之泽,以遂其性于斯时也。道学之名,何自而立哉?文王、周公既没,孔子有徳无位,既不能使是道之用渐被斯世,退而与其徒定礼乐,明宪章,删《诗》,修《春秋》,讃易象,讨论坟、典,期使三五圣人之道,昭明于无穷,故曰夫子贤于尧舜逺矣。孔子没,曽子独得其传,传之子思以及孟子,孟子没而无传,两汉而下儒者之论大道,察焉而弗精,语焉而弗详,异端邪说起而乘之,几至大坏千有余载,至宋中叶周敦颐出于舂陵,乃得圣贤不传之学,作《太极图说》、《通书》,推明阴阳五行之理命于天,而论人性者了若指掌。张载作《西铭》,又极言理一分殊之情,然后道之大原出于天者,灼然而无疑焉。仁宗明道初年,程颢及弟颐实生,及长受业周氏,已乃扩大其所闻,表章《大学》、《中庸》二篇,与《语》、《孟》并行,于是上自帝王传心之奥,下至初学入徳之门,融会贯通,无复余蕴。迄宋南渡,新安朱熹得程氏正传,其学加亲切焉。大抵以格物致知为先,明善诚身为要,凡《诗》、《书》六艺之文与夫孔孟之遗言,□(真真)错于秦火,支离于汉儒,幽沉于魏晋六朝者,至是皆焕然而大明,秩然而各得其所,此宋儒之学所以度越诸子而上,接孟氏者欤?其于世代之污隆,气化之荣悴,有所闗系也。甚大道学盛于宋,宋弗究于用,甚至有厉禁焉。后之时君世主,欲复天徳王道之治,必来此取法矣。邵雍髙明英悟,程氏实推重之,旧史列之隐逸未当,今置张载后。张栻之学亦出程氏,既见朱熹相与博约,又大进焉。其它程、朱门人,考其源委,各以类从,作道学传。

周敦颐之所以被尊之为“理学开新晨

山”,是因其著有《太极图易说》与《易通》,于“宇宙论”及“体用论”等方面均有论述,而最终归结为义理之学与性命之学。其说以太极为万物化生之本源,“推明阴阳五行之理命于天”,以诚善为本,约之为大道。北宋五子皆讲“道”与“太极”(或“太虚”),或曰“道为太极”,或曰“太极一气”,或曰“自无极而为太极”,或曰“太虚无形,气之本体”,或曰“一气分而两仪判”,或曰“道即性也”,或曰“道无真无假”等等。彭城刘牧有“太极无数与象”、“两仪之气混而为一”、“太极者一气也”、“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一气所判是曰两仪”、“两仪乃天地之象,天地乃两仪之体”等论说,亦是典型的宇宙生成论,并且早在周敦颐之前就已有是说。如此,我们梳理“宋明理学”时,就应当有彭城刘牧的一席之地,以彰显其先于“理学开山”周敦颐的启蒙作用。孔子所谓“吾道一以贯之”,当然包括“性与天道”。天道、地道、人道终归入太极大道。今存宋代易学著作中,是彭城刘牧首言“太极”并有一○之图(先于周敦颐一○太极之图),堪称有宋道学的先驱,我们讲“宋明理学”,理应从彭城刘牧始。

通过我们的考证得知,彭城刘牧不是先把“河洛”图书纳入书中的始作俑者,而是有宋首先申明“太极一气”,分而为两仪(天地之体),进而生成四象、八卦的道学家。为此,在“宋明理学”的研究领域中,的确应该为彭城刘牧存留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