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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声学派与传承的关系范文

时间:2022-06-21 08:28:55

和声学派与传承的关系

《中国音乐学杂志》2014年第二期

一、柴可夫斯基的教材及学派的起源(19世纪70年代)

柴可夫斯基通常被认为是俄罗斯同时代作曲家中民族风格较淡的作曲家,但他在和声学教学中却开创了“俄罗斯风格”。为解决西欧和声学教材中的理论、技术与俄罗斯民族风格音乐创作的不协调,柴可夫斯基开始了和声学新教科书的编写。1872年他的《实用和声学学习指导》(下称《指导》)的石蜡版在莫斯科出版,第二年出版排字版。《指导》很快在教学中得到极其广泛的应用,成为俄罗斯最流行的和声学教材。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19世纪80年代中期之前,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专业和声学教学中使用的也是《指导》③。《指导》是一本典型的实用和声学教材。全书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三章,分别研究协和和弦(三和弦及其转位)、不协和和弦(七和弦、九和弦等)与各种形式的转调;下部两章,首先讲解和弦外音,然后是“声部的旋律化发展”(Мелодическоеразвитиеголосов)。结构上保留着那一时代的典型特征,但其中的理论与教学法已经从西欧教材基本思路中脱离出来。比如在《指导》开始部分,柴可夫斯基并不像西欧教材那样首先强调主、属、下属三种功能的矛盾统一关系,而是同时给出调式所有音级上的和弦。无疑,这种正三和弦功能被削弱并分散到其它和弦的理论思维符合俄罗斯民族音乐特点并有利于培养学生在实际创作中的民族特征性音响心理与观念。再如《指导》中的功能组理论、有俄罗斯特征的平行大小调和声等理论与相关教学法等,针对俄罗斯音乐特点的创造性内容比比皆是。1875年,柴可夫斯基的另一本教材《简明和声学教程》出版。结构与《指导》相同,但这是一本和声学理论教材,因此编写思路与内容并不一致。其中提出了一些新的俄文术语,如“平行亲属”(параллельноеродство)的调性关系,同时也明确了一些概念,如终止(каденция)等。这些两本教材中的创新标志着俄罗斯民族作曲技术理论研究与教学具有了不同于西欧的特点。这些特点便是莫斯科和声学派形成的基础。

二、学派的形成与繁荣(19世纪末—20世纪初)

到1878年辞职,柴可夫斯基在音乐学院大约工作了12年。作曲家离开教学岗位时,他的学生塔涅耶夫(С.Танеев,1856—1915)等人在莫斯科音乐学院从事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教学,因此柴可夫斯基的教材与和声学教学思想完全被保留下来并得到进一步发展。1879年,塔涅耶夫与科钮斯(Г.Конюс,1862—1933)共同撰写了和声学教学大纲④,其基本思路与教学顺序与《指导》基本相符,但在教学法上有明确发展。比如大纲规定的作业中除书面与钢琴的和声作业外,还有不同曲式结构的乐曲写作。一些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毕业后来莫斯科的作曲家也均接受《指导》中俄罗斯化的思想。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阿连斯基(А.Аренский,1861—1906)、依颇里托夫-伊万诺夫(М.М.Ипполитов-Иванов,1859—1935)等⑤。由于《指导》内容相对比较简略,阿连斯基根据其中理论与教学思想专门编写了和声习题集。习题集1890年出版,即著名的《实用和声学学习习题集(1000道)》(下称《习题集》)。⑥在19世纪的最后20年,《指导》多次再版并得到阿连斯基《习题集》的帮助。随着莫斯科音乐学院课程教学的逐步改进,柴可夫斯基的和声学教学体系得到完善。由于柴可夫斯基、塔涅耶夫、阿连斯基、科钮斯、依颇里多夫-伊万诺夫主要的教学活动均以莫斯科音乐学院为中心,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该教学体系被冠以“莫斯科”的称谓,与稍晚些建立的“彼得堡”学派相呼应。到了20世纪初,该体系不仅在莫斯科得到繁荣,且逐渐被推广,被越来越多地带到了其它城市的专业音乐教学机构中。这一方面得益于教师的流动与教学机构间的交流,另一方面莫斯科音乐学院的毕业生对学派影响力的扩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比如著名作曲家与教育家格里埃尔(Р.Глиэр,1875—1956)自莫斯科音乐学院毕业后曾回到家乡,在基辅音乐学院教授作曲与和声等课程(1913—1920)⑦。据其学生里亚托申斯基(Лятошинский)回忆,格里埃尔当时“使用莫斯科的方法教授较深的和声理论与技能”⑧。

三、学派的分化与分别发展(苏联时期)

在苏联时期,莫斯科音乐学院被定为高等教育层次的教学机构,整体专业音乐教育的要求与目的也发生了较大变化。这样必然带来教材与教学法的变化,因此在莫斯科逐渐形成互有关联又各具特点的两大分支。我们分别称为新莫斯科学派(“斯波索宾-霍洛波夫分支”)与传统莫斯科学派(“塔拉奴欣科-米亚斯也多夫分支”)。

1.新莫斯科学派为适应苏联时期的课程教学需要,莫斯科音乐学院作曲理论教研室在30年代初对教学改革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后由副教授斯波索宾(И.Способин,1900—1954)⑨牵头成立了和声学教材编写小组,并很快出版了分为上、下两册的《实用和声学教程》。⑩后来再版时该教程做了较大改动,并改名为《和声学教程》(下称《教程》),两册分别于1937年至1938年出版。这就是“小组的《”和声学教程》最早的版本,在我国常被称作“斯波索宾的”《和声学教程》。《教程》中大量接受了柴可夫斯基和声教学学派的思想与方法,比如其中关于俄罗斯平行关系调性、与自然小调式相关的和声等章节的内容,尤其是适应俄罗斯音乐特征的功能组理论在这本教材中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但该教程摒弃了柴可夫斯基具有标志性的创造——同时给出所有调式音级上和弦的入门阶段教学方法,转而采用“彼得堡”和声学派的(或者说更接近西欧的)入门方式:以正三和弦进入,然后逐步拓展到其它音级和弦。这种教学方法入门较容易,结合教程明显放慢的教学进度,表现出具有苏联早期特征的理论与实践综合、针对所有学生(即不仅针对作曲与理论专业)的和声学教学思想。《教程》被国家主管部门推荐作为各音乐学院教科书,在苏联时期得到了极其广泛的应用。最典型的教学机构是由斯波索宾亲自授课的莫斯科音乐学院与高尔科夫斯卡娅音乐学院(今下诺夫哥罗德音乐学院)。斯波索宾去世后,其学生霍洛波夫(Ю.Холопов,1932—2003)、曾德洛夫斯基(В.Цендровский,1924—2012)等分别在两所学院担任专业和声学教师并编写了新的教程与参考书,继承、发展了斯波索宾时代的教学法与理论。另外坐落于莫斯科市的格涅辛音乐师范学院(今格涅辛音乐学院)也部分地延续斯波索宾的传统。

其中霍洛波夫对这一分支学派的确立与发展起到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他的研究将俄罗斯整体和声学理论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尤其是在20世纪和声领域取得了极其丰硕的成果。霍洛波夫本人的教学实践与他为莫斯科音乐学院专业和声学课程编写的教学大纲也成为其他教师与音乐院校研究与效仿的对象。这在某种程度上得益于学派传统。比如直接进行不同风格与不同结构乐曲写作的和声学教学法在前文提到塔涅耶夫、科钮斯的大纲与“小组的”《教程》中已经露出端倪。但在19世纪这种方法只针对专业实用和声学教学,在“斯波索宾体系”中这种方法相对简易(根据乐句完成乐段等),而霍洛波夫将风格化写作方法体系化,在作曲与音乐学理论专业学生的和声课上使用。由于“斯波索宾-霍洛波夫”的体系大部分地继承了柴可夫斯基的传统,教师教学活动同样以莫斯科音乐学院为中心,在传承的过程中逐渐被认可为新的“莫斯科学派”(也称“斯波索宾学派”)。另外,苏联从上个世纪60年代起大力发展高等师范音乐教育。最早师范学院音乐系的和声学教师一般都是专业音乐院校的毕业生。比如罗伊特尔斯坦(М.Ройтерштейн,1925年出生)1953年毕业于莫斯科音乐学院,起初在母校任教,后曾领导莫斯科师范学院(今师范大学)音乐系历史与理论教研室数十年。由于师范音乐专业的培养目标与专业音乐学院不同,和声学课程在莫斯科的师范类院校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教学特色并得到传承与发展。但无论从师承关系还是理论与教学法特征来看,这一“师范学派”可认为是新莫斯科学派的支流。

2.传统莫斯科学派进入苏联时期之后,除1957年出版的《柴可夫斯基作品全集(第三卷A)》中收录了《指导》外,这本曾经极度流行的教程几乎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传统的柴可夫斯基体系逐渐式微。尽管多数教师转向受到主管部门推荐的“斯波索宾”的体系,但仍然有人在教学中更强调俄罗斯性格。比如著名和声理论家、教育家塔拉奴欣科(В.Таранущенко,1901—1965)认为“柴可夫斯基的教学法源自俄罗斯音乐的本质”,她在莫斯科国立音乐学院与格涅辛音乐师范学院工作时一直使用这套方法。她的学生米亚斯也多夫(А.Мясоедов,1929年出生)1960年自格涅辛音乐师范学院毕业后进入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副博士研究生部学习并同时从事教学。米亚斯也多夫的副博士论文《和声学教学中的柴可夫斯基传统》于1972年出版,使沉寂了半个世纪的柴可夫斯基传统重新出现在正式出版物中,在苏联音乐理论界与教育界引起不小的震动。这些教师的教学最大程度地继承了柴可夫斯基强调俄罗斯民族化的思想,具有更纯粹的“柴可夫斯基”特征。米亚斯也多夫1980年出版自己的《和声学教程》,其对俄罗斯和声的研究也远远超越了前人,成为和声学教育界成就颇丰的重要学者。尽管这种更俄罗斯化的教学传统重新引起了广泛瞩目,但在教学实践中的运用相对较少。当时按照这一体系进行教学的典型机构是莫斯科依波里多夫•伊万诺夫音乐中专(今同名国立音乐师范学院)。该校专业和声学课程1960起便由米亚斯也多夫讲授(现由其学生讲授)。莫斯科音乐学院1965—1989年以米亚斯也多夫为课程负责人开设的《和声学教学法》课程中也部分地涉及这一体系。

四、传统思想的复兴与两个分支的融合(苏联解体后)

如前所述,学派两个分支在苏联时期均继承柴可夫斯基传统并分别发展,但在理论研究与教学实践中,新莫斯科学派明显更为活跃,影响也更大。在莫斯科音乐学院的专业和声学教学中,即使米亚斯也多夫本人也还是按照“斯波索宾-霍洛波夫”的体系进行教学,甚至在晋升副教授职称之后仍长期作为霍洛波夫教授的助教进行辅助教学工作(1980—1989)。苏联后期,即使是在新莫斯科学派内部的发展中也已经显示出了传统思想的回归。比如霍洛波夫分别撰写了《和声学理论教程》与《和声学实用教程》(但该教程直到2002年才出版),在教学大纲的撰写及教学实践中将作曲、音乐学专业的和声学教学从针对其它专业的教学中完全独立出来,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是对斯波索宾时代的早期苏联弱化不同专业、不同课程之间区别的“复合型”音乐教学思维的否定,转而回到柴可夫斯基时代和声学教学思路。1991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联邦的音乐教育思想在继承苏联传统的同时也逐步发生变化。最近20年间,更为民族化的塔拉奴欣科-米亚斯也多夫体系在俄罗斯和声学教学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1992年起米亚斯也多夫在莫斯科国立音乐学院开设《俄罗斯和声学》课程,1998年、2004年分别在莫斯科出版其著作《俄罗斯音乐中的和声研究》与《和声学习题集》。在21世纪,莫斯科中高等专业音乐学院的和声学课程教学大纲中将米亚斯也多夫的思想与“斯波索宾-霍洛波夫”的传统并重成为一种“时尚”。米亚斯也多夫的著作、教材、习题集通常被大纲编写者列为重要参考书目,甚至在部分大纲中作为主要教材使用。尽管莫斯科音乐学院专业和声学课程仍然使用霍洛波夫体系,但从整体来看,曾经长期分化的柴可夫斯基学派在俄罗斯联邦明显呈现出融合的趋势。从莫斯科和声学派的建立、繁荣到学派的分化、融合,我们可以根据大致发展年代与代表教师的师承关系画出如下族系表(见右栏)。目前,学派第五代教育家大多已经谢世。罗伊特尔斯坦、米亚斯也多夫两位教授也分别于2007、2009年离开高校教学岗位。因此,目前俄罗斯各院校和声学教学的中坚力量实际已是学派第六代乃至第七代教育家。

五、结语

新中国初期,我国作曲家、理论家曾被派到莫斯科音乐学院学习。“小组的”《和声学教程》曾得到来我国讲学的苏联专家推荐,后两度译为19世纪70年代。中文出版,几十年来在我国和声学教学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大量教师为此撰写了研究文论及习题解答。改革开放以后,霍洛波夫曾于1989年到中国讲学,中央音乐学院刘康华、上海音乐学院甘璧华先后到莫斯科音乐学院随其从事和声研究,天津音乐学院罗秉康等曾翻译其部分重要论著与教材。可以说,我国和声学研究与教学从柴可夫斯基学派、尤其是“斯波索宾-霍洛波夫”体系中受益良多。而从柴可夫斯基到米亚斯也多夫的传统莫斯科体系可以看作典型的西方和声学的东方民族化,其教学法非常适于为学习者培养具有俄罗斯民族音乐特征的和声语言思维,虽未必直接适用于我国的和声学教学,但其民族化的道路却也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在21世纪的俄罗斯,具有民族特征的传统体系越来越被重视,同时在和声学教学中也越来越呈现出多样化与个性化的趋势,反映了当代俄罗斯作曲技术理论教师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以及对苏联时期“一统化”和声学教学思维、音乐家培养模式的反思。米亚斯也多夫教授与笔者谈话时表示,这或许会对建立中国民族特色的和声学教学体系有一定启发。

作者:彭程单位:艺术学副博士临沂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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