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产业商品契约稳定性探究范文

一、履约率的决定

履约率是签订的契约中实际履行的比例。我们不考察农户和企业的签约过程或他们如何决定是否签约。我们的前提是双方签订了契约,即期初龙头企业和农户签约,期末龙头企业收购农户的农产品,农户交售其生产的农产品。我们假设龙头企业不会违约,只考虑农户违约的情形。我们考虑一个两期的交易,第一期双方根据自己的预期签订一个双方同意的契约,契约中规定了交易价格,假设契约参与人企业和农户具有理性预期。第二期,市场价格得以实现,但市场价格可能与契约价格不同。作为理性经济人,农户的履约行为取决于市场价格偏离契约价格的水平,以及由于违约所可能带来的成本之间的权衡。这是因为农户违约后只能到现货市场进行交易,而在现货市场上交易需要花费信息成本,具体包括信息搜索成本、交通成本、讨价还价成本等。在契约关系内的一个基本收益就是信息成本的节约。

只有当市场价格高于契约价格一定水平时,农户才会违约。另外,对于那些违约行为,法律可以以一定的概率进行强制性履约,即契约的履约率等于自动履约率加上违约后被法院强制执行的契约所占总签约的比例。在契约强制执行程度不变的情况下,农产品的市场价格波动性越大,价格偏离契约规定价格的概率也就越大,从而农户违约的概率也越大,农业契约的履约率就越低。如果强制执行比例比较大,即农户违约后法律可以强制大部分的契约执行,那么履约率也会上升。当法律可以完全强制执行时,契约将完全被执行,履约率为100%。但这里我们没有考虑现货市场与契约市场的均衡。直观上,当市场价格偏离契约规定价格过大时,农户就有激励进行违约。如果法律可以强制实施全部或大部分契约,农户预期到这一点,即第二期可能会丧失外部机会,那么,部分农户就可能不进入契约市场。当进入契约市场的农户过少时,契约农业或订单在农业中所起的作用就大大降低了。农业产业化中契约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联结农户与市场,另一个是规避风险。价格波动性越大,市场风险越大,那么利用契约降低风险的作用越大;但价格波动越大,事后的违约率越高,这是利用商品契约的两难选择。

二、风险规避和信誉

在很多的农业契约违约案例中,都表现出农户具有很强的机会主义行为。很多人认为农户缺乏市场经济意识,不讲信誉。但农户为什么会不讲信誉呢?一般来说,信誉要发生作用,取决于以下几个决定性因素:第一是重复博弈,双方的交易具有重复性,不是一次交易,只有在不断的重复交易中,双方才能彼此了解,增加双方的信任,并使一方违约时,另一方可以有效的实行惩罚性行为。而如果交易是一次性的,双方都有动机在有利于自己时违约,因为,单期博弈时,另一方无法对违约方实施有效的惩罚。第二,交易双方有一定的资产规模,从而使实施惩罚的成本不会太高。如果当一方违约时,另一方很难实施惩罚,或即使可以实施惩罚,但要付出巨大成本,在这种情况下,惩罚成为不可信的承诺。第三,信息的充分性程度。当信息充分时,即使是一次性博弈,参与人也会很注重自己的信誉,而不轻易违约。因为,关于参与人信誉的信息非常充分,如果在一次博弈中违约,损害了其信誉,他就无法在下一次的交易中获益,甚至无法获得再次交易的可能性。第四,参与人的折现系数较高,即未来的收益相对于现在来说,不会太贬值。如果未来收益的折现系数很低,那么参与人就不会太关注未来的收益,而仅关注当前的收益,那么,信誉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

我们知道,中国的农户是规模非常小的经济个体,目前大部分的农户依靠非常小的土地规模进行简单再生产,多数农户的财富很少,这就决定了农户的偏好是高度风险规避的。他们特别看重当前的收入,而对未来的收入并不很关心,换句话说,农户的折现系数很低。当农产品市场的价格波动性很大,农户处理信息的能力非常小,有机会可以在市场上以高价出售时,他们会将农产品出售给市场;如果契约内交易有利时,他们会依赖契约;但如果契约会强制实施而使他们丧失外部市场机会时,他们预期到这一点可能就不签订契约,而是更愿意到外部市场上进行交易。而当企业和农户签约时,由于农户的经营规模很小,企业将与很多的农户进行契约签订,如果一旦农户违约,企业可能因为诉讼成本太高而放弃对农户的违约行为进行起诉,这实际上相当于降低了农户的违约成本,那么农户的市场化行为就决定了其机会主义的行为倾向。农户的财富很少,高度的风险规避性,决定了信誉对农户自身收益的作用不大,再加上农户违约成本很低,农户不讲信誉也是他们最佳的战略选择。另外,在农产品交易中,有关农户信誉的信息极不充分,违约并不会对农户的信誉造成很大的损害,所以,农户更喜欢一次性博弈。可以看出,信誉产生作用的几个要素,在农户身上都很难满足,所以,期望农户提高自身的信誉至少短期内是很难的。

三、专用性投资

很多学者提出通过加大专用性投资来稳定双方的契约关系。但契约专用性投资有多少,自利性专用投资(selfish-investment)和利他性专用投资(cooperative-investment)在契约关系中起到什么作用?我们首先区分一下专用性投资与沉没成本的概念,然后再分析自利性专用投资和利他性专用投资对契约稳定性的影响。专用性投资(specificin-vestments)或资产专用性(assetspecificity)的概念最早是由威廉姆森(Williamson,1975;1985)提出来的,专用性投资在契约关系内使用所产生的价值比在关系外产生的价值更大(Che和Hausch,1999),从而使进行专用性投资的双方在投资后,相互具有一定的锁定作用。沉没成本(或沉没投资)反映了投资转作它用的难易程度。沉没成本很大时,该投资再转作它用的可能性会比较小,或转作他用时比较困难或变现价值会大大降低。专用性投资一旦投资会变成沉没投资,而沉没投资并不一定是专用性投资。这一区分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很多人常常混淆他们之间的区别,将沉没投资当成专用性投资。

Che和Hausch(1999)将专用性投资分成自利性专用投资和利他性专用投资:自利性专用投资是指在契约关系中,参与人的投资只增加自己的价值或减少自己的成本,而对对方的成本和价值没有影响;利他性专用投资是指参与人的投资只增加对方的价值或降低对方的成本,而对自己的成本和价值没有影响。当然,现实中专用性投资往往是两种形式的专用性投资的结合,即混合性专用投资(hybrid-investments)。在农业契约中,由公司提供的种子、技术等服务是一种混合性专用投资,因为这种投资直接增加了参与契约关系的农户的价值或降低了农户的成本,从一定意义上也可增加公司的价值,比如由于公司的技术指导或优良种子的提供,使得农产品质量提高等。农户在这种契约关系中,要投资一定的精力来学习一种特定农产品的生产技术,要投入土地等要素。这些投资从表面上看好象也是专用性投资,但其实不然,它只是沉没投资,即这一期生产某一特定农产品,就不能再生产另一种农产品了。但到第二期,农户很容易从契约关系内转到外部市场上进行交易,农户本身的投资并没有影响契约关系的价值。所以,增加专用性投资的建议不但是不可行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使契约关系更加不稳定。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专用性投资是由企业进行的,而且是混合性专用投资。利他性专用投资的存在,使农户事后的机会主义行为更为突出,从而增加了农户“敲竹杠”的动力,进一步降低了履约率。

四、市场激励和风险分担

在组织内的激励与风险分担存在权衡。当委托人激励风险规避的人进行工作时,可以设计一个次优的激励契约来解决人的机会主义行为:当人是高风险规避者时就给他一个固定契约,从而提供充分的保险,但降低了人的激励;当人风险规避较小时,提供一个分成契约,给人以充分的激励,但降低了保险。在我们分析的农业契约关系中,公司并没有象组织内的委托人那样拥有权威,农户可以脱离契约关系违约。在“公司+农户”的契约关系中,如前所述,农户是风险规避者,如果在契约关系中,企业没有给农户完全的保险,那么在市场的强激励下,农户的违约行为也就不可避免了;如果企业为农户提供完全保险,那企业就承担了完全的市场风险,这对一般企业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既然在市场价格波动性很大的农产品市场中,从社会福利看,契约内生产可以增加社会福利,双方交易比不交易好,为什么在农业产业化中,并没有出现大量的农业纵向一体化形式呢?即企业为什么不兼并农户呢?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五、结论

在法律不能完全强制执行的情况下,契约农产品市场价格波动性越大,事后的履约率会越低。农户由于经营规模小,拥有的财富少,对风险的态度非常规避,现期的收入对其更重要,信誉对农户的价值不高。在目前农户收入非常低的情况下,期望农户提高信誉是很难的。加强法律约束,提高契约强制执行力度,短期内可增加履约率,长期内却会造成“公司+农户”契约市场的缩小乃至消失。而在农业契约中,农户的专用性投资很少,并且很多投资并不是专用性投资。而企业的专用性投资,特别是利他性专用投资的存在,更加剧了农户事后的机会主义行为,降低了履约率。所以,有关增加专用性投资、提高农户信誉、加强法律约束的建议都不能增加农业契约的履约率。在农业契约稳定中,关键是风险分担机制的设计。农户的高风险规避特征,决定了其机会主义的行为规则。农户的联合和企业的保险作用应该是解决农业契约履约率过低的基本方向。本文的分析是假设龙头企业不会违约的前提下进行的。放松这一假设,如果考虑企业也会违约,分析稍微复杂。企业的行为依赖于企业的规模。企业规模较大,其对风险的看法会接近风险中性,此时,它会更重视自已的信誉和企业的长远稳定发展,它会愿意为农户提供保险;如果企业规模较小,对市场风险的承受能力很弱,表现出很强的风险规避特征,它也会象农户一样,会不顾信誉,在市场不利于自已时违约。